2008年1月3日 星期四

四代香港人(凍啡走甜)

呂大樂把第四代的香港人定為七六至九十年間出生的一群,我生於八三,恰恰落在這個時段的正中央,我想我很有資格自稱為第四代人吧。

他眼中的第四代,描寫的對象大概是他的兒子和學生。文章裏太過注重第四代人的家長對子女的期盼,他指出這一代人永遠是被照顧的對象,是父母嚴密監視 /照顧的對象。無論第四代人學甚麼吃甚麼玩甚麼,週邊的成年人因為擁有較豐富的人生觀念,於是他們就有更強烈的想法,亦因為成年人擁有著話語權和金錢的控 制權,孩童的想法就更容易埋沒。成年人會鼓勵第四代人表達自己的想法,可是,在他們開始以前,討論已經結束。

書裏他把香港人劃分成四個世代,有關他對於第一二三代的人的我沒甚麼意見,很可能是我對其他世代了解不深,他的文章大概可讓我總結一下這些世代的特 質。可是,關於他對第四世代的理解,我只覺得他只是從父親的角度去看我們這一代,他指出社會上覺得這一代人的問題很大程度要歸咎於家長們,是一眾年長的對 我們失去信心。但是,他沒有從第四代人的角度,去理解這一代人的處境和擔憂。

我嘗試從自己出發,透過自身的經驗,去寫一寫關於第四代人的想法。


在關於第四代的文章裏,呂大樂以短短的一句作結:個性是個奢侈品。

距離大學畢業前的幾個月,我才發覺原來自己有的選擇多的是,可以升學繼續讀電腦,可以轉讀法律,可以到大公司大銀行找工作,可以到勇闖startup,也可以創業。

家人每每擔心我畢業後的去向,也常談及我的未來的路。不禁黯然。面前可選擇的路多的是,但,就是因為有太多的路,使我無所適從。每當跟人談起自己去 向,討論很快會回到根本的問題—到底我的興趣是甚麼?我究竟想過一個怎樣的生活?每當別人問我自己最鍾意的工作,我不懂答,而時常只會推說我喜歡好玩有挑 戰性的工作。那,其實就是我最大的問題。呂大樂同樣地指出第四代人普遍都有這個問題。

我不知道自己喜歡甚麼。

而事實上我很清楚自己喜歡甚麼。

我有虛榮心,我喜歡別人的讚賞,我喜歡勝利,我喜歡成為領導,我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同。我希望得到更多人的認同。然而,怎樣才能得到更多人的認同,怎樣才能成功,就沒有一套固定的法則。

小時候玩過很多數學比賽電腦比賽,得過獎,得過別人的讚賞,這驅使我努力地繼續參加其他比賽,但並不代表我對這些學科較同齡的小朋友有較大的興趣。 一直以來不斷的學,是因為它帶給我榮耀,並且,它是在綜多不同的學界比賽(如運動、音樂)裏,是成本效益最高的,不用花太多的氣力,就可以獲得理想成績。 參賽多了,會約略感覺到評判的評分標準,或者是知道較容易獲勝的項目。刻意去選擇容易的,低成本,效益高。

我很清楚,自己遠較其他同學對電腦的興趣低。因為勝出了香港的比賽後,就有機會參加國際比賽,可是要在國際賽得到好成績,要多花很多很多時間和精 神,熱愛電腦的隊友們時常在努力的練習,他們在切磋在討論,而我卻覺得悶,因為要付出太多才能有點點收獲。我計過度過覺得不化算,與其去做個 computer geek,倒不如做個快快樂樂的正常學生,多參加聯校活動,盡力吸引其他學校的女生罷了。

我只知道自己想威想認叻想別人覺得我與眾不同,可是除此以外,我不知道自己喜歡甚麼。

如呂大樂所言,第四世代的人,他們知道別人需要甚麼,可是,他們最缺乏的,是自己的個性。



換個角度,呂教授的文裏說第四代 的人是選擇比任何一個世代都多,也很同意。跟家父談到自己來年的可能性時,他說,當年大學畢業,他沒有別的選擇,只有搵工一條路—他對下有六個弟弟,他是 家裏第一個大學畢業。今天,他的事業算是定了下來,也為我帶來了生活上的安定與豐足。今日的我,面前有很多很多個可能性,每一個可能性都不保証會成功,沒 一個可能性會必然失敗。

然而,社會上其他人對第四代人有著熱切的期許,因為成年人覺得已經盡了能力,為下一代提供最優質的成長環境,第四代人從來不需要擔心明天會三餐不 繼,也不需要擔心家裏因經濟問題而要綴學,讀大學的成績只要超過某條很低的標準就可以到外國做交流生(不用太擔心經濟問題,只要開口問,學校會提供不同的 獎/助學金)。成年人把所有他們於成長時曾經憂心過的障礙,從第四代人的成長過程裏通通移走了,再沒有失敗的藉口,成年人覺得第四代人理應要成功。

第二代人在當下的社會裏擁有相當的話語權,他們今天之成功,當然因為他們曾經努力過,他們會認為自己在離開大學以後的二三十年間,都走了應該走的 路,做了應該做的事,而達至今日的成功。他們會視年輕時候曾做過的事,或多或少,都造就了今天的一切。第二代人對著他們的下一代——第四代人,剛剛投身社 會的第四代人,他們會質疑為甚麼自己的下一代每天都在磋砣歲月,為甚麼第四代人好像沒有甚麼清楚的人生目標,為甚麼二十多歲還依然像個不懂事的小孩般夜夜 於網上世界混戰。

今天的第二代人已經走過了人生起碼一半的路,他們當然很清楚自己的人生目標,亦會不自覺的用今日的成功去理解(或解釋)自己成長的路徑。可是他們卻 以這套標準去衡量初出茅蘆、才在社會裏混了一年半載的第四代人,他們又豈能清楚自己的方向?第二代人需要做的,是要追溯一下他們在二十多歲,剛剛離開校園 時,自己的所思所想,比較一下,當天自己的方向,是否如今日一樣的清晰?又或者,對換身份,讓他們在今天重覆著當年的路徑,他們又會否同樣的成功?

他們會為著自己的下一代著急,希望把自己成功路徑硬套到下一代裏。他們把一切在自己以往遇過的障礙,盡力從第四代人的成長過程中移走,他們對第四代人有熱切的期盼,覺得第四代人一定要成功。但,這樣做,是否對下一代最有利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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